少年大学生说:别说我们不普通(上)

少年大学生说:别说我们不普通(上)

北京青年报 

  1977年7月,江西冶金学院教师倪霖写信给国务院负责同志,推荐智力超常的13岁少年宁铂。与此同时,中国科学院、中国科技大学也收到许多热情洋溢的推荐少年人才的信件。当时,全国正处在百废待兴、百业待举、教育要发展、国家要人才的局面。于是,1978年3月,科大少年班应运而生,21名13、14岁的智慧过人的中小学生被破格录取,他们最大的15岁,最小的11岁。 

  一时间媒体记者蜂拥而至,关于少年大学生的报道连篇累牍,甚至不少记者前往科大围追堵截,在外界超乎寻常的关注下,有些学生经受不住压力成绩下滑,精神紧张,以至于舆论开始质疑少年班,甚至发出取消少年班的呼吁。

  尤其是少年班第一位学生宁铂和年龄最小的谢彦波等的生活经历,使少年班的成效受到了怀疑。而且“少年班”成立至今并没有培养出令世界为之瞩目的人物,更不用说如当初人们期望的那样,成为尖端科学家的“炮制中心”了。这也是舆论界对“少年班”持异议的重要依据之一。

  1998年,中国科技大学校庆时少年班也度过20周岁,关于少年班的追踪报道又开始重新见诸于报端。

  总有一些事情我们无法忘记,总有一些人我们长久牵挂。那些曾经因为自身遭际而改变了部分历史的人,那些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名动一时的人,那些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湮灭的人,有谁仍在你的记忆里挥之不去?有谁仍让你关心着他的行踪?请把那些让你难以忘怀的人和事告诉我们,请把你知道的线索告诉我们,请给“新闻人物”点题。

  少年班的纷争一直以来就是硝烟不止,一方说少年班卓有成效,一方说少年班应该取消,乃至采访科大少年班都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无论是当年的学子还是老师都谨慎地尽可能回绝掉采访甚至谈话的要求。但无论如何此次重提少年班并非想卷入任何一方的辩论之中,只是希望通过走近这些当年的少年学子今天的科大学者,看看他们如何异于常人,又如何走过离开少年班的二十年。

  周逸峰在少年班时几乎没有太被媒体关注,在老师与少年班的同学眼里,他毕业后的经历是少年班极具代表色彩的一例。

  -大学博导

  坦言自己普通

  采访周逸峰也是几经周折,最初的爽快答应,而后是犹豫反复,再后来就是和学校宣传部联系。与他的少年班同学一样,在采访之前周逸峰一定要弄清楚记者的采访动机,可是一旦记者得到许可,周逸峰还是显得相当配合。

  周逸峰邀请记者来到他的新家,空调和沙发都是刚刚送到的。这套复式结构的新家面积达到140平方米,此前住了7年的宿舍是44平方米,周逸峰说那依然是同龄人中最好的房子。周逸峰带我们参观了新家的每一间房间。几乎从我们见面开始,周逸峰就在重申一个立场:我是普通人。甚至在带我们参观时也一直不忘提醒我们这点,他告诉我们自己的彩电是索尼的、空调是海信的、沙发是真皮的,而且几乎所有的家具家电都是自己挑选的,装修也几乎是自己一手操办。周逸峰是这栋楼里最早搬进的住户,同时也是这片博导楼最年轻的两个住户之一。

  周逸峰对自己的新家相当满意,尤其对其中的很多细节,因为大部分是他自己参与设计的,例如阳台的折叠门,据说这种门和周逸峰老家泰州的老式门有几分相似。自己设计的家庭程控电话以及能调节明暗的灯具开关周逸峰也非常得意,他不断地为我们论证这些小设计是如何科学如何实用。在参观完他的新家后,周逸峰归结:“你看我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我家的装修很大众化,我也要和施工队打交道,也要自己去挑选很多东西,我并不是一个书呆子。”他特地告诉我们当晚合肥生活频道的时尚家居栏目会播映他家的装修。

  -少年神童走过灰色中学时代

  周逸峰说自己还擅长做家务,比如买菜。在周末他会将一周的菜买回家,在谈到菜价时,周逸峰出乎意料的说每次看到价格很便宜时,他都会很担心,因为这样农民的生活就难了。周逸峰从小在农村长大,看到农民卖菜他会想到自己小时候和哥哥去卖菜的经历,那个时候一天只能挣几角钱。周逸峰的记忆力惊人,从小到大事无巨细他都能记住一二,学校同事称他是超大号存储器。在农村的那段日子他至今记忆犹新,小学四年级时,周逸峰由于生病休学从扬州转到父母下放的淮阴。重新上学时,奶奶的意见是重读四年级,父亲认为可以直接上五年级,哥哥则觉得连五年级都没有必要上,以弟弟的聪明可以读初中。当年参加升中学考试时,周逸峰还是像以前一样拿到满分。对于自己的学业,周逸峰非常自信,他毫不避讳地承认比他大三岁的哥哥当时是抄自己的。

  上初中以后,全区的一次数学竞赛中周逸峰开始在全县声名远扬,那次竞赛他的成绩遥遥领先,比第二名高出几十分。但即使如此还是有人告诉他成绩再好也没有用,交白卷照样上大学,成绩好也照样当农民。周逸峰记得那时候流行的叫法是“读书无用论”。虽然和大多数学生一样课外周逸峰没有看过一小时书,他的成绩还是无人可比,据他说当时的教材内容很浅,而陪同前来的学校同事马上补充其实教材还是挺难的。

  在淮阴的4年时间,周逸峰的口吃越来越严重,几乎到了无法说话的地步。在学校他比同学要平均小4岁,老师又非常喜欢他,年龄大的同学经常把他找来训话,在劳动时也故意找茬。在回忆童年时,周逸峰一直形容在扬州的日子非常幸福,虽然略有口吃但是非常开朗。但是在新的环境下,父母的期望非常高,在学校又经常受欺。而好强的周逸峰对于自己的缺陷非常恼火,以至于那段时间是周逸峰记忆里的黑色时光,直到进入少年班一切才开始改善。

  -考进少年班压力重重

  1978年在少年班惟一一次专门命题的招生考试中周逸峰以数学100的高分被科大少年班录取。早在第一期少年班招生时,周逸峰的父亲曾经给学校写信介绍自己的孩子如何如何聪明,但由于当时是试点班,没有扩大规模招生,周逸峰才没有被录取。而当第二届招生时,周逸峰已高中毕业,在参加少年班考试之前,他已经通过高考被科大录取,周逸峰自己也曾假设没有进少年班,惟一的变化就是不会选择生物学,而会选择当时最热门的数学、物理。

  自从儿子进入少年班后,原来不敢寄予厚望的父亲母亲开始重新设想对周逸峰的期望。在周逸峰刚进校时,他父亲就写信要求每门考试必须在96分以上。一个月以后父亲又寄来一封信:“我应该向上次写给你的信道歉,我对你的要求太低,你应该每门考试在98分以上。”直到现在家人对周逸峰的期望也依然很高,他的大哥就在前不久还打来电话勉励弟弟争取早日获诺贝尔奖,早日成为院士。周逸峰自己也哭笑不得,“诺贝尔哪有那么容易拿,院士又哪有这么容易当”。期望值过高不仅发生在周逸峰身上,当时整个少年班都面临这种局面。而少年班的少年大学生们也是雄心勃勃,男生要做爱因斯坦,女生要做居里妇人。周逸峰说当时班上有三分之一的学生是抱着这种想法,自己就是三分之一的一份子。

  如今回头看来,周逸峰觉得这是一种误解,成果应该是积累出来的,现在少年班的学生还没有一个超过40岁,而诺贝尔奖的获得者平均年龄在60岁以上。与当时的年少好胜不同的是,周逸峰觉得少年班与普通班素质相差不大,对少年班赋予如此之高的期望是一种不公平,而且与普通班相比,少年班学生毕业后的平均水平并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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