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历史上的名声,吕留良的事迹似乎显得少了些,一般人知道的,也就是武侠小说或是民间传说中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吕留良,比如死后几十年被开棺戮尸时面目如生,甚至在脸上覆一块“重见天日”的白色丝巾。至于他的女儿吕四娘身负绝世武功,潜入皇宫砍下雍正之头为父报仇,更是流传甚广。这样的离奇曲折、跌宕起伏大概不是吕留良所期望的,他的一生中多次想真正地隐居起来,因为他是以一个彻底而清醒的遗民自居的。
遗民大概是中国封建社会特有的一种特殊人物,每当改朝换代,总会有一批遗民出现,以致史书上专门为遗民立传。也许在历代读书人心目中,遗民是挺高尚挺光荣的,但事实上,做一个遗民也是很不容易的。旧朝无可奈何花落去,新朝病树前头万木春,这是理想的破灭;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却只能老死荒山野村,无法一展身手,这是功名的诱惑;自己为忠贞献身倒也罢了,子孙却跟着永世不得翻身,这是后代的抱怨。更为现实的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读书人,如果坚持与当局决裂,就意味着穷困潦倒、生计无着,这是谁也无法躲避的难堪。所以,历史上许多有名的遗民,在坚持了十年、几十年后,最后往往是半推半就、羞羞答答地与官府眉来眼去,或是做官员的座上客,或是让子孙博个功名,甚至亲自上科场的也为数不少。
而吕留良让人佩服的也正是这里。他自明亡之后,先是参与武装抗清,反清复明的希望彻底破灭之后,他硬是坚持做一个彻头彻尾的铁杆的明朝遗民。不做官、不上科场,甚至以削发出家来对抗官府的拉拢。面对“西山薇蕨吃精光”的窘境,他走的是一条自食其力的路,这虽为当时的知识分子们看不起,却终究是免却了晚节不保的尴尬。以现在的眼光看,吕留良可以说是集教师、艺人、出版商、医生四位于一体的自由职业者。他开帐授徒,一方面传播自己的思想,一方面也补贴家用。他出售书画,与几位同好组成了一个小团体,共同订立了诗、书、画的润格,还写下了一篇有名的《卖艺文》。他精通医术,用药以奇险著称,后人将吕留良的经典药方编成《东庄医案》,其中18个方子还入了《四库全书》,可见其医术之高。更有意思的是,对科举唯恐避之不及的吕留良,竟成了当时的“选学名家”。从顺治十一年到康熙十三年近20年时间里,他在南京等地出版发售自己评选的八股文,一时洛阳纸贵,成了实实在在的畅销书。他的《程墨观略》、《大题观略》等书,在南京随印随发,以至于苏州、杭州、芜湖、宁国等地专门到南京来购买。许多举子以自己的文章能被收进吕留良的评点文集而为荣,更有人因自己的文章没被收录而专门写信给吕留良表示委屈。即使在吕留良停止评点后,他的时文选评仍有着极大的号召力,以至于吕留良把他儿子评点的时文,冠以“吕晚村评点”之名刊行于世,这当然不无傍名牌之嫌,但“吕氏选学”名头之响可见一斑。贩卖“时艺”无论在什么时代都不是很光彩的事,有人认为吕留良是以评选八股文来表达自己的反清思想,这可能是求之过深了,无论如何,要在陈腐的八股文中表达反对当局的言论并且还要畅销,只能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其实,以一个成功的书商来维持作为知识分子的独立人格,也是吕留良的伟大之处。
吕留良与黄宗羲由挚友到绝交,是清初士林中一件不大不小的公案。这件事说起来颇有点滑稽。绍兴的藏书家祁彪佳因反清而投水自尽,家破人亡,其藏书楼澹生堂的书也被变卖。黄宗羲得知消息,鼓动好朋友吕留良一起去买书。吕留良钱多,买了三千多部,黄宗羲钱少,只买了二百多部。但黄宗羲学问高、眼光毒,本本都是精品善本,而吕留良的书却大为逊色。吕留良心里气不过,就在回来的路上,让他的仆人从黄宗羲那里偷了《礼记集说》、《东都事略》这两本最珍贵的书。两人从此割袍断义,不再来往。这个故事显然附会之处很多,经不起仔细推敲,以黄宗羲、吕留良这样的学问、这样的身份、这样的交情,竟然为了两本书而翻脸,就是编电视剧也会被人笑话。其实,澹生堂事件只是一个导火索,绝交的真正原因恐怕是吕留良对黄宗羲晚节的不满。黄宗羲也是以遗民自居,但后来对清廷采取了妥协的态度。他自己虽然不做官,但和朝中贵人多有私下的来往,包括到大官府上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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