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乡，人家大都沿河而居，蜿蜒而伸的小河旁，一个个形状各异的河埠头便成了水乡特有的风景。

　　记得儿时，门前的河水清澈见底，用长条石砌的河埠头，是多户人家共用的。早晨的河埠头是一天里最热闹的。天蒙蒙亮时，早起的人们挑着水桶拾阶而下，挑上清清的河水，倒进家中的大水缸。那是琐碎生活中最重要的头等大事。女人们三三两两地蹲在河埠头刷洗，两手不停，嘴里也没闲着，或说着家长里短，或隔着小河与对岸也在河埠头的女人大声说着话。记得有一位大家叫做二婶的，她一向做事风风火火，总是把该洗的东西全都拎在手中，三步并作两步，奔向河埠头。她一到河埠头，洗碗的叮当声，淘米的沙沙声，洗衣服的哗哗声，全都一齐奏响了。

　　夏天，最舒服的莫过于卷起裤腿，直下到河埠最后一级，踩在长有青苔的滑溜溜的石条上，享受着水中清凉的感觉。石缝中的小鱼儿会游来游去亲吻你的脚板。有时在河埠头也会遇到意外，如果蹲下去太匆忙了，会一屁股撞在上面的台阶上，扑通一下，回过神来已经在河里了，惹得旁人哈哈大笑，赶紧把人给拉上来。

　　河埠头还是摸螺蛳的好地方。没在水中的台阶旁，常有慢慢爬动的青壳螺蛳。那是水乡人家吃不厌的一道菜肴。一会工夫，你就会摸到满满一大碗。

　　黄昏时分，田里收工了。年纪大点的女人，直接就坐在台阶上，把身子浸在水中。那土布的斜襟衫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清凉的河水为她们洗去一身的汗水和疲惫。

　　童年时的河埠头，除了日常生活清洗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供船只停泊。远远望去，几乎每个河埠头都会停着一两艘农船。放学归来的孩子，习惯到船上去，一边晃着船舷一边还跳跃着，空船被晃得左右摇摆，激起的浪花拍打着河埠头，把人的鞋子给溅湿了，免不了被责骂一顿。但他们还是玩得不亦乐乎。

　　现在的河埠头几乎就成了一个摆设。公路四通八达，农业机械的普遍使用，让河里难得看见一艘行驶中的农船。我有时去河埠边，坐在石阶上，默默地看着那不再清澈的河水，回忆过去，耳旁仿佛又响起孩子的嬉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