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吃白焐肉
立夏边吃白焐肉,谈不上是风俗。但在桐乡,一般人家在这时通常都会吃上一两次的。白焐肉一年四季都可以吃,但细细想来,确实只有立夏边最好。肉一般都是趁热吃的好,但也有例外,如冻卤肉、猪头肉,反而是冷吃的好,别有风味。唯有白焐肉,冷了吃,风味全无。白焐肉是切成薄片的,又不取汤汁。倘若在冬天,一上桌就冷却;而倘若在盛夏,白焐肉白花花的,又热气蒸腾,吃着容易让人发腻,唯有立夏时节,天已转热,但还不太热,所以这时吃最适宜。
懂门道的当家主妇都知道,烧白焐肉最好的原料是腰窝肉。坐臀肉精肉太多,肉质太硬太结,适宜烧蹄膀;夹心肉活溜,但有筋络,适宜炒肉丝;肋条肉肥瘦相当,但有骨头,适宜烧霉干菜肉。唯有腰窝肉,有其长而无其短,肥瘦相当,肉质细腻活溜,又无骨头筋络。
烧白焐肉最简单,戆大都会。先洗净,整条肉放入铁锅中,水浸没,不需任何调料,然后旺火猛煮。水沸时,箅去浮沫,翻转再煮,过会儿再箅,务将浮沫箅尽,以去其肉腥味。要知肉是否已熟透,只要取一只竹筷插一下,如果很松溜地一插到底,则肉已熟透,不必再烧,只略微闷一下即可。取出时,置于砧板上,用利刃切成薄片,厚度以半公分为宜,一沓沓平铺于磁盘上,肥瘦相当,肥肉呈玉色,瘦肉也呈灰白色,纹路清晰可见。另外取一只小碟子,内盛细盐、姜末、葱碎,一同端上,醮着吃。乡下人家不太细讲究,往往只用一碗酱油。
白焐肉的最大特点是本色,煮时不加任何调料,将肉的鲜味完全保留了下来,吃前又切成了薄片,吃时才用细盐、姜末、葱碎或酱油等调料相拌,所以感觉是油而不腻,味道香鲜,口感活溜,可以多吃,不像红烧大肉,一块下去,油腻满口。
我吃白焐肉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十多年前,那时在洲泉镇志办工作,有一年立夏边,应约去一个村里采访。村干部热情,电话里就说好要备中饭,说是“勿客气,农家菜”。天气微热,我们三四个人跑了一上午,肚里早已空落落了。临近中午,到了村里食堂,果然是农家菜,杜园笋煎鸡蛋、红烧土豆、臭豆腐干,后来上来一盘白焐肉,刚出锅切好的,热气蒸腾,一小碗调料,白的精盐,黄的姜丝,青的葱末,拌好,我们大快朵颐。那白焐肉吃着,一点不感觉油腻,只觉得满口香鲜。我们一边吃着,一边赞着。一会儿工夫,只剩两三块了,村干部见状,喉咙百响,喊来厨师问:“这白焐肉还有吗?”厨师是一个老头,见我们这么喜欢吃他烧的白焐肉,非常高兴,忙说:“还有,还有。”又端来一盆,比第一次端来的那盘更满。同行的老杨叫老头坐下一块儿吃,还给他斟了一碗老酒,与他攀谈这白焐肉的煮法,想从中学点诀窍。那老头却一句也不着边际,只是一个劲地笑着说:“就这么白水里烧烧,就这么白水里烧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