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螺蛳千般趣
我们乡下有句俗语,叫“正月螺蛳二月蚬”,它表明了这两种水产品在嘉兴采集的最佳时令。正月里的螺蛳因壳中尚无小螺蛳,螺肉正肥,味道鲜美,嗍食起来较为方便。
江南水乡,历来是螺蛳的天堂。河荡内,池塘中,小河边,垄沟旁,到处都有它们的身影。早上,去河边洗刷,顺手在河桥石上一摸就能摸上一大把;傍晚,去河里洗澡,随便在水草底下捣鼓几下便可满载而归。拿回家去在水盆里养上一天,让它们自己吐尽泥水,再用桑剪剪去屁股,放进油锅中一炒,加入豆瓣酱,撒些葱碎姜末,一道鲜美的酱爆螺蛳就出锅了。
螺蛳素有“盘中明珠”之美誉。螺肉丰腴细腻、清淡可口,既是农家餐桌上的家常佳肴,又是街头摊档别有风味的地方小吃。吃螺蛳如同嗑瓜子,不在乎肉多肉少,在乎那一份古朴的悠闲。“螺蛳嗍嗍,老酒搭搭。”品咂之间,真有“一味螺蛳千般趣,美味佳酿均不及”的感觉。
螺蛳虽小,却和水乡百姓的生活密切相关,所以也就引发出不少趣闻和趣事。“生是一碗,熟是一碗。不吃是一碗,吃了还是一碗”,这是我们小时候常猜的一个谜语,不仅形象生动,且充满童趣。人们还常用“螺蛳屁股——转弯多”的歇后语来形容一个人弯弯肠子多、办事不爽直。如果一件事情摆不开排场,周旋余地少,人们就会用“螺蛳壳里做道场”来比喻。如若遇到对双方都无益的事并令人心惊,人们则会说“蚂蟥叮住螺蛳脚——两下里着急”。
在众多水产生物中,螺蛳也许是微不足道的,不过有故事说,螺蛳跟鲤鱼赛跑,还得过冠军呢。有一天,一条矫健的鲤鱼巧遇矮小的螺蛳,提出要和螺蛳赛跑,看谁跑得远,螺蛳同意了。一年后,它们回到原地见了面。鲤鱼晃动着漂亮的尾巴稳操胜券地说:“我游到了万里长江,见到了金山寺的宝塔。”螺蛳说:“我游到了东海大洋,看见了普陀山的寺庙。”鲤鱼不信,惊奇地问:“这怎么可能?”螺蛳告诉鲤鱼,它是把自己的身体吸附在漂洋过海的大船上,随船漂到那里的。这个故事和《龟兔赛跑》的寓言相似,颇有情趣外,还多了一层智慧。
明朝才子徐文长有一首咏螺诗,幽默诙谐、情趣盎然。徐文长与朋友饮酒,为助酒兴,每人要以桌上的菜肴为题,吟成一诗。徐文长随即指着一盘炒螺蛳,脱口而出:“久为溪涧移,日日负赘居。晓观楚天露,夜伴越水石。千春逝夫悠,万秋日月一。偶作高台客,何由为君体?”大文豪苏东坡虽为美食家,可惜不会嗍螺蛳,他用尽内功,却无法嗍出螺肉,只好用竹针挑出来吃。原来此翁未将螺尾剪去,只因他不谙食螺之经,落得个“东坡食螺——慢慢挑”的笑话。
在我们乡下,以前在清明节吃螺蛳,还要把吃剩的螺蛳壳抛到屋顶上。细细考究起来,这一习俗还颇有科学道理。清明过后,天气转暖,百虫滋生,农家房屋上蛰伏着一种叫瓦蛆的小虫子,常会蜇人皮肤,让人又痛又痒。但它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嗜油,喜欢钻进螺蛳壳里舔食残油,可一旦钻进,便再也无法爬出。用这样的方法治虫,不仅简便易行,而且效果又好,可以说是劳动人民的智慧和创造。
螺蛳还是一味不错的中药,它味甘、大寒、利湿、清热、止渴、醒酒,古书上记载一则故事:“一熊氏民病,上下不通,腹胀如鼓,众医无措。一渔人曰:‘此易耳,奉施一药便可。’即脱靴入水,探得一大摞,以盐和壳捣碎,敷于脐下一寸三分处,未曾安席,砉然暴下,遂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