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螺蛳
正月的螺蛳,经秋冬的滋养,颗颗壮硕。醉螺蛳是十足的时鲜,我做起来也算得心应手,当然这全赖于我母亲的口传手教。
首先,把买来的螺蛳用清水放养。养时,滴上几滴菜油,壳内污泥就会很快排清;做时,只消把螺蛳倒入水沸的锅内,同时加料酒去腥,不必久煮,待见螺蛳罨头脱落片刻即可出锅;倒进竹制或不锈钢丝编的菜箩,几次掂翻,螺罨大都粘在箩壁,这一来免了食用时它粘嘴的麻烦。螺蛳入碗,趁热加入糟油猪油酱油味精,撒上现剥细切的橘皮粒和香葱末,用筷搅拌后,醉螺蛳这道小菜大功告成。
醉螺蛳的关键调料是糟油。旧时,糟油只是在过年时店家买卖的量多些,它专用作白斩鸡的佐料。小镇上的人家大多一年一度过年才吃一只鸡。春节后多余的糟油成了正月醉螺蛳和三月拌马兰头最好的调料,这才成就了醉螺蛳的香味年复一年在正月里弥漫。
油亮的青壳螺蛳,橙黄的橘皮粒,翠绿的香葱末,看一眼让人垂涎欲滴。糟油的甜香,橘皮的果香,小葱的辣香,一股脑儿扑鼻而来。夹起一颗醉螺蛳,放到嘴边轻轻一吮,螺蛳肉“吱”的一声脱壳而出,吮进了嘴里。那糟油橘皮香葱拌和的螺肉,真叫一个鲜。斟上一杯禾城老酒,悠然独饮,那味,那乐,绝不亚于生猛海鲜的大餐馆的滋润。半酣,儿子打来电话。我告诉他正吃着螺蛳,他说“喔,勿吃是一碗,吃了也一碗”。
记得儿子小时候,家里吃螺蛳时,我习惯备一只空碗,把螺蛳壳投于其中。于是便杜撰了“勿吃是一碗,吃了也一碗”的谜语给儿子猜。孩子慢慢懂事后,他用捏着从洗帚上摘下当作吃螺蛳挑针的篾爿的小手,指指盛螺蛳和放壳的两只碗,抬起头自信地一笑,意思是他已猜出了谜底。那一刻,让当父母的好一阵开心,“乖——”连连的赞扬声比“嘬——”的吮螺蛳声更激荡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