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裹碗馄饨落一落
农历六月六,在王江泾一带是比较受重视的日子,它也是一个有着浓郁民间传统的日子。天贶节、曝书节、晾经节,洗晒节、禾苗节、回娘家节……六月六有着五花八门的别称,其叫法不管是雅还是俗,在我看来,无非是一个忙里忙外的劳动节,这一天的关键词只有两个,一个是“晒”,一个便是“吃”。
俗话说,热在三伏。三伏以农历六月初六为中心,这时江南大地已出梅。炎炎夏日,正是晒霉的最好时机。到了这一天,太阳刚露面,村里的女人们就翻箱倒柜地忙开了,她们要把那些陈年旧货都倒腾出来见一见阳光。于是,家里的门板桌子蚕匾和晾衣竿节节高以至于篱笆墙都派上了用场。什么绣花鞋鸳鸯枕,什么红被面花裙子,五颜六色、姹紫嫣红……她们像欣赏自己的收藏品似的,时而抖抖这件,时而比比那件。邻里之间,还会相互参观,好看一点的衣物,也免不了在女伴面前炫耀一番:这件是结婚时的嫁衣,一直舍不得穿;这件是城里亲戚送的,可惜有点褪色了……简直就是一次生活的盛典,记忆的回放。
传说,六月六还是猫狗的生日。动物是人类的朋友,为了让它们干干净净过生日,六月六要给“猫狗众牲汰个浴”,所以到了这天中午,要把猫和狗赶到河里,让它们痛痛快快洗个澡。人在这一天自然就不能洗澡了,否则就等同于猫和狗了。
节日往往离不开吃,人们叫做尝新。新麦早已收割上场,也许是为了庆祝春粮丰收,所以这天要吃新麦做的馄饨或面条。谚云“六月六,裹碗馄饨落一落”,其实,人们经不住新麦香味的诱惑,麦收后馄饨早已吃过,面更没有少吃。节日里的吃,吃的是一份喜气、一份快乐、一份情趣和热闹。
小时候家里人多,吃面还算容易,在石磨上磨些面粉,自己动手做刀切面,叫做杜做面。吃一顿馄饨却是件很了不得的事。馄饨要放馅,最好是鲜肉。那时像我们这样的贫困人家,平时根本吃不上肉。哪怕是做野菜馄饨、南瓜馄饨,一家人也要齐心协力,擀皮子的擀皮子,择菜的择菜,刨南瓜丝的创南瓜丝。馅和好后,大家围在一起裹,几个妹妹不是把皮弄破了,就是裹得不成样子。裹好的馄饨放在桌子上一排排的,像一个个圆嘟嘟的白胖小子。
人就是这样,越是难得吃的东西,感到越好吃,也越能吃。那时候,老妈一拨一拨地下馄饨,我们一碗一碗地吃,总也吃不够。可随着岁月的推移,虽然如今桌上满堆鱼肉荤腥,想吃馄饨或面更是小菜一碟的事,但我依然忘不了当年那些野菜馄饨的清香,钟情于那些亲手制作的杜做面散发出来的阵阵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