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于嘉兴农村，从小就听说过这么一句歇后语：“老鼠钻进风箱里——两头受气。”这话的意思是，有些人，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把事情办砸了，夹在中间，遭到双方的埋怨，变成了钻进风箱两头受气的老鼠。那么，这个风箱到底是什么样子呢？怎么会两头受气呢？现在，嘉兴一带的风箱已不多见，一般的年轻人，尤其是孩子更不晓得它是何物，有什么用途。

　　一般哪个字与“箱”组合，就可以猜出它的用途，如衣箱、冰箱、水箱、药箱……那么“风”与“箱”组合，难道它是装“风”的？这样解释未免牵强附会。《现代汉语词典》里是这样说的：风箱，压缩空气而产生气流的装置，最常见的一种由木箱、活塞、活门构成，用来使炉火旺盛。依靠这样的叙述，仍然无法想象勾勒出风箱的样子。

　　我在乡村经历了童年、少年岁月，对风箱的外形还是有一些记忆的。在农户的灶间，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风箱，紧靠着灶头。从外表上观察，风箱就像一个横倒的“酉”字，长方体形状的箱子，是用木料做成的。高，刚刚够着大人们的膝盖；宽，相当于两个膝盖合并在一起；长，比大人的手臂略长一些。风箱一端的中部，有两个气孔，一上一下，像可乐瓶的口子，塞着拉杆，露在箱外的一端，安着供人把握的手柄，隐入箱内的一端，连接着挤压气流的活塞（方言叫“幔板”），风箱两端各有两个像火柴盒大小的活门。人坐在灶门前，手抓手柄，手臂一拉一推，里面的活塞也随之来回收缩，生成气流，前后活门也轮流一开一合。一拉，这边的活门“哒”的一下关闭了，那边的活门“忽”的一下打开；再一推，这边的活门打开了，那边的活门就关闭，像人的一呼一吸，气流从活门进入风箱，又纷纷被挤压到风箱贴着灶头下方的另一个气孔，源源不断地吹进与灶头贯通的风道，灶膛内的火苗，随着风势也旺盛起来了。至于风箱内部，平常是看不见的，只有在风箱越拉越轻，活塞挤压不住气流的时候，好像打气筒内的皮碗破了，俗话说“漏风”了，那么，只有把风箱打开，拿出长方形的活塞（幔板），拆掉活塞周边残缺不全的鸡毛，在活塞上面的小眼里重新换上鸡毛。这样，拉动风箱，里面新换上鸡毛的活塞，能够“咬”住气流，活门又会“忽哒、忽哒”地响起来，鼓起的风才会充足与有力。

　　我母亲和乡下的家庭主妇们一样，一直以来，一年从春到秋，一天从早到晚，常与风箱作伴，为一家人烧饭做菜，风箱是出了大力的。还有一些行业，如在村口打铁的铁匠，穿街走巷爆炒米花的，他们也是用风箱的，不过体积有大有小。随着生活的日渐好转，农村里的炊具不断改善，先是烧煤球，现在差不多都已经用上了煤气，风箱靠边了。打铁的、爆炒米花的也进行了改革，用上了鼓风机，一插上电源，风就“呼呼”地直吹，省力、省工，又省时。

　　为人们效力了几代的风箱，已经退休了，说不定在乡村博物馆里还能见到它的踪影。它们像敬老院里的老人，正在欢度晚年，乐呵呵地诉说着陈年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