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米茶多见于嘉兴北郊乡间,东南一带乡村就不大听说有此物。炒米茶是炒米加糖和水沏的。茶叶沏的茶在乡下叫“汤”,农民觉得口渴想吃茶,就说“吃口汤”。这大概是宋朝传下来的古语。我们知青初到乡下,去农民家要茶吃,说:“茶有口伐?”农民惊诧不已,回答:“家里哪有蛇呢?”吴语“茶”和“蛇”同音。去镇上茶馆吃茶则从不会说成“吃汤”,茶馆是公众的场合,有约定俗成的通用语言。但,炒米茶却未曾有说成“炒米汤”的,有的地方称“炒米糖茶”,也没有说成什么“汤”。大约在乡下,“吃口汤”即是解渴的意思,很随便家常的。说到“茶”则不然,古来就很敬重,与“礼”相关,如结婚的聘礼即称“茶礼”。乡下另有所谓“糖茶”、“糖汤茶”,其实那只是糖和水的饮品,只因从前一般人家平时难得有糖进门,看得糖珍重,所以特地标名是“茶”了。
高子祥兄编撰的《塘汇风情》,其“炒米糖茶”一文云:
“……每年过了立冬,将所需的新糯米浸入清水中,四五天取出,用清水冲洗后,将浸透了的糯米放入蒸架内蒸熟,称粢米饭。取出凉净数天,把块状的捏成米粒,待晴好天气晒干为止,并封存保管,又称冻米。吃过年夜饭后,由家庭的巧妇一把一把地放在铁锅内,每炒一次,约一两冻米,不能过多。加入少量沙子拌炒,掌握适度缓火,以冻米发开成乳白,略带浅红色为好,并当即用米筛筛净沙子。近年来又改变了传统炒法,用少量菜油或食盐拌炒,同样达到了防焦、米发、松香的要求。”
这一段文字写炒米的制作,明白易学,因是细活,故非“巧妇”莫办。
我乡下的舅妈,祖母称她“二姑娘”,年轻时心灵手巧,我十来岁吃她做的豆糕,至今仍有很好的印象。那时,我家过年吃的炒米茶,多半是乡下舅妈或姑妈供给。我家有四只康熙年间制的粉彩盖碗,那是专门用来沏炒米茶的,敛口,比吃茶的盖碗大。我写作此文,两位长辈过世已近三十年。她们的晚年,农村没有摆脱穷困,农民能吃饱肚子就好,炒米茶想来是无法做出,而我对于炒米茶的所知,得到的是来自童年的生活。
新年新岁里,客来,沏上一碗放了红糖的炒米茶,拿个羹匙慢慢舀着吃。炒米松软不粘连,略略可嚼,糖汤喝起来甜甜的暖胃,有这么一碗打底,正餐可以从容着来。炒米茶大多是一碗头,一碗足矣,旁边还有那么多炒豆啦、瓜子啦等着你可劲儿的吃!
四十年前,我下乡在农村。知青互相串门,坐到夜深,香烟抽得嘴巴干焦,极想吃茶,却没有茶叶。于是掀开锅盖,把吃剩下的锅巴略炒一下,加水煮一锅饭糍汤(也名“饭糍茶)。没有糖,淡吃,捧一碗在手却也香甜。
其法与炒米茶有点相似,可纾解无茶时的窘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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